問宮拳系列之 (四)：Systema問宮拳

練Systema 的朋友戲稱作 Systema 式操五寶的五種常見練習輔助武器，左起：短刀(左上)、Nagyka哥薩克鞭(左下)、棍、Shashka哥薩克刀、鐵鏈

隨著Systema近年來從日本開始受到亞洲地區的重視，也是拜其流行所賜，有武友因參加過國外指導員的講習會或Systema Taipei課程，從呼吸、放鬆的關鍵字發現宮拳而來訪，亦有進而成為我們一份子的。

於是幾年下來也累積了從各方面來一些提問，不過總在提筆一陣後便擺著。因為自十多年來從國外學習的歐美友人那裡體驗過幾個月，到後來比較有機會深入接觸，總覺得和敝人理想中的那種年老體弱下還能處理攻防速度和力量，完全不用出力的武術不太一樣，故不似其他的主題武術後來繼續投入那麼多的心力學習，也沒有親自跑一趟產地的經驗。

另因Systema讓人很欣賞的包含理論和實際相互應證，將重點放在武術的根本，從身體能力、意識方面著手來尋求精進，這方面確有些有趣之處。但關係到理論的探討就有不容易之處，有不少要比較之處，用文字表達得字斟句酌得花多點時間，不若上課口述可以一時間舉例無數。

感謝楊武友的提問，想說不如趁此機會再次提筆，此次野心放小一點，打算慢慢針對幾個比較關鍵的問題分次說明，於是重新投入時間，找了近期有接觸它的朋友們和資料，一一弄清楚各個疑問和名詞。但我想如此條件下撰文，錯誤仍可能難免，敬請行家指正。

問：「Systema和宮拳的放鬆有什麼差別？」

答：Systema在基礎時是以伏地挺身、仰臥起坐、深蹲、仰臥跆腿等動作，在操作的過程中，身體會產生緊強和一種內張力，此時可利用呼吸、意識，體會緊張到放鬆、內張力的轉移感，達到留有一絲張力的放鬆常態，其後的練習也多與此類型力的感知和應用有關。

宮拳同樣也需要瞭解這種現象，但目的卻完全相反。原因還是得回到東向拳和西向拳的討論，宮拳最基本的重點之一，就是減少使用常人所使用的力量，個人簡稱“常力”。宮拳裡認為，這種內張力，會因為意識、外力、或是呼吸進入身體內而產生，也是常力的一種。

而在宮拳的理論下，有常力就會有進入較力狀態的機會，所以初期就要把力先完全歸零，也就是一般練武不該犯的軟趴趴如爛泥，這種內張力自然也是必須歸零的對象之一，然後才會帶來後續截然不同的變化，新力生出。

順帶一提類似這種內張力的應用習慣在某些練習下也會養成，比方站樁試力試勁；台灣鄉下師父的練”肢”法；及印象中在80-90年代初待的柔道館曾流行過一小陣子，利用單操肌力訓練動作，甚至重量訓練器材，找內張力轉移的練習法。當然這種力的操作也可以練的非常內斂，最終達到的非常細緻，但和宮拳所應用的根本，力的類型，從起點就開始不同。

如此說明可能有點抽象不好理解，如果假設人體為平整的牆壁，內張力為俗稱壁虎的膨漲螺絲，壁虎打入牆面之後，進入牆內的部分向週圍分散力量，於是平整的牆面就有了可以加掛重物的能力，不過同時也有了可拉動牆的著力點，以前看過像拆不能推倒的牆面，如倒下會打到底下人的女兒牆時，用的就是這種方法，先打幾個膨漲螺絲再邊拆牆邊把牆拖倒。當然實際上作為人體，牆壁或膨漲螺絲的性質都可以改變，用來應付更多的狀況，從此演進出更多的技術。

但按宮拳的理論，牆上沒有膨漲螺絲進來就不需要思考怎麼處理承受或是被動的問題，什麼是針對不論是有膨漲螺絲或平滑打不了洞的牆壁都產生作用的工具才是學習的重點。

宮拳的放鬆，雖在此已提過許多次，完全不出力，仍時常遇到好奇者提問，這無力生力，怎麼可能? 確實如此，作法也很單純，剩下的就是要靠經歷來理解，因為這世界上的絕大多數的訓練系統，都沒有相同的要求，所以即使當初對放鬆已有十多年把握的敝人也是費了一番心血，才能明白這與眾不同的一分差別有何難得之處。

問：「Systema和宮拳呼吸法有何不同，如何處理外來打擊？」

 答：簡單來說除了有時會在躺臥狀態，或在和他人互動的狀態下練習從鼻吸氣由口吐氣，這點有些相像外，核心重點都不一樣，比方Systema吸氣不吸滿以避免身體收緊，重視呼吸和動作互動關係的分離，宮拳則是以吸氣儘量吸滿同時配合訓練原理來達成放鬆，講究呼吸與動作的相生關係。

規律輕鬆的應用此類呼吸法有一個最直接的功用，就是有幫助精神放鬆，安定心神，作為自我止痛的工具。Systema 不同於一般古武術常見以呼吸處理外來打擊力的方式。比較強調接近像我們在學習泰拳、拳擊、散打等搏擊武術，受擊“震到“裡面時的作法，將呼吸用於被打擊後的轉移痛處，幫助身心恢復，如生產用的拉梅茲呼吸法也是以借此原理，可以克服生產帶來的極巨疼痛。

不過時常進行打擊然後減痛的練習法，也有一定風險，因為神經反會因為長期刺激而鈍化，但不見得內臟強度也會跟著上升，反而常見傷害慢性累積。所以在宮拳裡不那麼強調它這方面的應用，畢竟原始設定的教學對象為女子和孩童，理論上這類學生完全沒有常挨重擊的本錢。

關於處理外來打擊，宮拳主要是使用一些特有的動作來處理力量，使打擊力不至傷身。宮拳裡有時也會以呼吸作為轉移打擊力的選項，但不會太過依賴之，因為當攻擊突然來臨時，我們不一定有能呼氣或吸氣的條件，比方在面前有“不可吸入的氣體“，或被攻擊干擾呼吸時。呼吸主要是來做為平日強健身體的方法，身體在累積一定的調整和練習後會自然變得比較強壯，抗擊力也可因此進步，遇到無法承受的打擊力時，在再更進一步的動作可以應對，可使身體不會有痛苦的感覺。

問：「常見Systema 有很多互相配合，放慢速度的攻防對練，宮拳裡是否有類似的練習法？」

答：宮拳在進入交手練習很前面的幾堂課，就會開始要求，請試著用對方不太好反應的方式進攻。很多習武人在實際應用時會感覺，在對方有配合或慢速對練下好用的反應，一旦換在快速攻防時卻常不容易成功。

克服他人快速、力壓、不斷轉向的攻擊是一大關卡，通常一般武術訓練只有在學習初期，還不熟悉動作怎麼作比較好時，會利用慢速的攻防來對練，幫助學習，但當動作學會之後，如何達到正常以上的反應速度才開始是正式課題。

在宮拳裡也認為，太過互相配合的對練方式，有相當的風險，學習者容易誤以為實際情況也只是對練情況的加快加力，而長期忽略練習，在對手高速高壓下仍然有效的處理方式，諸如身法、步法的閃避、打擊力的轉移、對手內張力的控制、呼吸的被迫中斷，還有最重要的保持自身放鬆，同一件事在低速和高速下要做到，幾乎完全可以說是兩回事，很難類比。

因此在宮拳練習裡，比起慢速對練，會用上較多的時間在學習，怎麼和近乎全力全速的對手互動。

問：「Systema很強調感知能力的培養和應用，不強調固定招式，用宮拳的觀點怎麼看?」

答：武術都強調感知能力，差別多半在培養方式和要求的程度有些不同，宮拳也不例外，全身各處也都有強化感覺的訓練法，但強化的重點和應用方式則是完全不同的。

Systema 的感知能力及其應用方法，對於一般有練武者來說，普遍看法兩極，因為在影片中時常示範，受方的身體總是向著使攻擊力減少的方向移動，有時輕微接觸，甚至未接觸，事先察覺就已經反應，而且時常不見受方有任何有效的補救作法出現。但撇開爭議的部分，從正面的方向看，若只談感知能力的訓練，透過這種方式是有一些效果的，某些成果對初學武術的朋友來說，也會覺得十分驚奇。

不過，這世界上專注於感知能力培養的系統還有很多，像是氣功、禪修、一些奇奇怪怪的修行法門，如果只看這方面的表現，讓人更是瞠目結舌的”特效”還多的很。但許多已經廣為人知的武術，或已有結合這類修行法，或即使在這方面本身就有十分優秀，又有歷史的秘傳訓練法，為何不完全專注在感知能力的修煉也是其來有自的。

相信有對打過的朋友都有過這種經驗，有時候攻擊一來。才發現”事先知道了也沒有用”、”反應了也來不及”，有很多種一時無法處理的狀況。正是如此，世界上很多武術系統，在發展的初期都會相當重視感知能力，隨著對這種身不由已的狀況瞭解越多，便開始發展一些固定技術，利用平時反覆訓練成身體記憶，用時再直覺反應。

而在宮拳裡更進一步認為，人們在遇到狀況時的若依感覺反應，反而常會帶來更不良的影響。就如當開車打滑時，駕駛人如果未學習過相關的操作方法，靠感覺的直覺反應通常都是有問題的，以致狀況一來時以錯誤的方法修正路線而造成連續失控，發生車禍。因此為了避免錯誤反應所帶來的連鎖失敗，其實怎麼反應也是可以學習的。

問：「Systema 在練習時強調少出力、不較力，宮拳呢?」

答：在宮拳的個人練習或和人對練，都有出全力也沒問題甚至更好的時候，對宮拳練習來說不管少出力或出大力都是出力，不會因為常常少出力就知道怎麼達到要求的放鬆，反而出大力因為有明顯的比較，才容易知道出力給自己造成的問題及限制在哪裡，開始思考如何改變。

同時在對手出大力時和其較力的練習也是宮拳訓練裡常見的一環，因為對手的出力通常也會引起自己的出力，而實際遇到狀況時，我們不可能阻止對手出力，或是偏偏我們自己剛好就是處在不得不出力的狀況時，如被瞬間被大力控制到底、非得平衡身體時。因此習慣出大力的朋友在有方法指導下出力，作為學習放鬆者的對手，兩者都可以學習宮拳的放鬆，是對雙方都很有幫助的。

所以初階可以使用技巧，進階可以利用前面提過的常力來和人較力。比較特別的是兩種作法，都可以造成對自己而言是如休息般輕鬆，對旁觀者和接觸者來說，無法言喻是出力還是放鬆的感覺，以之來解除狀況。較力之外也可以發人，對宮拳來說，發勁這類的動作並不會出到什麼力。

問：「Systema 的出拳打擊有一種像是推的感覺，可否描述一下宮拳的出拳?」

答：Systema 的出拳相對於一般武術來說，手部需要的移動距離算短的，只要小小的移動拳頭就能產生效果。對受方來說，有一種連打帶推的感覺。

宮拳的話，原則上要看學習階段，對很初期者來說，手部移動也是需要一些距離的，到中等程度後，距離就可有可無了。對受方來說，像是手輕輕碰到的感覺，不過後續緊接而來的感受筆墨難以形容，通常敝人會留給來訪者親自體會，這也算是在武術中比較特殊，多年來許多海外人士想一探究竟的內容之一。